《水浒传》里的十大悬案
前言
中国的四大名著，视角各有不同。
《西游记》写的是天上，主角是神仙，内容是天上的神仙打架，底色是佛教；
《三国演义》写的是天下，主角是英雄，内容是问天下谁是英雄，底色是儒家为主的诸子百家①；
《水浒传》写的是江湖，主角是好汉，内容是好汉是怎样炼成的，底色是道教；
《红楼梦》写的是家里，主角是女人②，内容是家里的女人的命运，底色是生活。
四大名著像东西南北各指一方，像春夏秋冬气象迥异。名著里往往有文字的隐晦和玄机，水浒传也是一样，充满了各式各样的谜语悬案。简单举两个例子。
文 | 授米老李
第九十回里，智真长老命取纸笔，写出四句偈语：
当风雁影翩，东阙不团圆。只眼功劳足，双林福寿全。
宋江便对卢俊义等说五台山众人参禅设誓一事，将出禅语，与卢俊义、公孙胜看了，皆不晓其意。萧让道：“禅机法语，等闲如何省得？”众皆惊讶不已。
宋江传令，催趱军马起程。凡经过地方，军士秋毫无犯。百姓扶老携幼，来看王师。见宋江等众将英雄，人人称奖，个个钦服。宋江等在路行了数日，到一个去处，地名双林镇。当有镇上居民及近村几个农夫，都走拢来观看。宋江等众兄弟雁行般排着，一对对并辔而行。
于路行了数日，到一个去处，地名秋林渡。那山泉石佳丽，宋江在马上遥看山景，仰观天上，见空中数行塞雁，不依次序，高低乱飞，都有惊鸣之意。宋江见了，心疑作怪。又听的前军喝采，使人去问缘由，飞马回报，原来是浪子燕青，初学弓箭，向空中射雁，箭箭不空。却才须臾之间，射下十数只鸿雁，因此诸将惊讶不已。宋江教唤燕青来。只见燕青弯弓插箭，即飞马而来，背后马上捎带死雁数只，来见宋江，下马离鞍，立在一边。
宋公明问道：“恰才你射雁来？”
燕青答道：“小弟初学弓箭，见空中一群雁过，偶然射之，不想箭箭皆中。”
……
在此之后，梁山兄弟开始生离死别。我们如果留心，可以发现征方腊前后被箭射死的正好十人，按顺序分别是：欧鹏、王定六、曹正、韩滔、杨春、薛永、陈达、焦挺、宋万、杜迁。由此可见一斑。
再比如第八十五回里，宋江再拜，求罗真人法语。罗真人命童子取过纸笔，写下八句法语，度与宋江。那八句说道是：
忠心者少，义气者稀。幽燕功毕，明月虚辉。
始逢冬暮，鸿雁分飞。吴头楚尾，官禄同归。
……
宋江征方腊的第一个地方是润州，书中写到，话说这九千三百里扬子大江，远接三江，却是汉阳江、浔阳江、扬子江。从四川直至大海，中间通着多少去处，以此呼为万里长江。地分吴、楚，江心内有两座山：一座唤做金山，一座唤做焦山。这两座山，生在江中，正占着楚尾吴头，一边是淮东扬州，一边是浙西润州，今时镇江是也。
我们第二次看到了鸿雁分飞，也看到了吴头楚尾和楚头吴尾的相互对照。作为一部名著，类似的玄机比比皆是，其中比玄机更渊深的是悬案，我们大体整理了是个水浒传里的悬案，一一解读。盛世的中国很像一千年前的北宋之初，“中国梦”从国威上大概是汉唐，从民生方面，最多不过是北宋。在追逐复兴的中国梦的路上，作为凡人的我们不妨穿越时空，去看看这个梦的终点——宋朝的端倪，我们以《水浒传》作为引子，在探寻水浒的悬案中找到过去，找到榜样，找到未来。
《水浒传》里的十大悬案之No.1 生辰纲到底有多少钱
这个问题实际上是两个问题：
十万贯的生辰纲相当于现在的多少钱？被劫的生辰纲到底有多少钱？
“生辰纲”在水浒里专指送给太师蔡京③的大批生日礼物。在唐、宋时期，“纲”是成批运输的货物的组织。生辰纲就是成批运送的生日礼物。
在水浒里第一次出现生辰纲是梁中书和蔡夫人说的。
第十三回，不觉光阴迅速，又早春尽夏来，时逢端午，蕤宾节至，梁中书与蔡夫人在后堂家宴，庆贺端阳。酒至数杯，食供两套，只见蔡夫人道：“相公自从出身，今日为一统帅，掌握国家重任，这功名富贵从何而来？”
梁中书道：“世杰自幼读书，颇知经史，人非草木，岂不知泰山之恩，提携之力，感激不尽！”
蔡夫人道：“丈夫既知我父亲恩德，如何忘了他生辰？”
梁中书道：“下官如何不记得，泰山是六月十五日生辰，已使人将十万贯收买金珠宝贝，送上京师庆寿。一月之前，干人都关领去了。现今九分齐备，数日之间，也待打点停当，差人起程。只是一件，在此踌躇。上年收买了许多玩器并金珠宝贝，使人送去，不到半路，尽被贼人劫了，枉费了这一遭财物，至今严捕贼人不获。今年叫谁人去好？”
第二次提到，是赤发鬼刘唐跟晁盖说的，而且刘唐就是专门跑来密报生辰纲消息的。
水浒传第十四回里，刘唐告诉晁盖“ 小人姓刘，名唐，祖贯东潞州人氏，因这鬓边有这塔朱砂记，人都唤小人做赤发鬼，特地送一套富贵来与保正哥哥”。
“小弟打听得北京大名府梁中书收买十万贯金珠、宝贝、玩器等物，送上东京，与他丈人蔡太师庆生辰。去年也曾送十万贯金珠宝贝，来到半路里，不知被谁人打劫了，至今也无捉处；今年又收买十万贯金珠宝贝，早晚安排起程，要赶这六月十五日生辰。小弟想此一套是不义之财，取之何碍！便可商议个道理去半路上取了，天理知之，也不为罪。闻知哥哥大名，是个真男子，武艺过人。小弟不才，颇也学得本事，休道三五个汉子，便是一二千军马队中，拿条枪，也不惧他。倘蒙哥哥不弃时，献此一套富贵，不知哥哥心内如何？”
在第十五回里，公孙胜也跑来密保晁盖生辰纲。
且说晁盖请那先生到后堂吃茶已罢，那先生道：“这里不是说话处。别有甚么去处可坐？”晁盖见说，便邀那先生又到一处小小阁儿内，分宾坐定。
晁盖道：“不敢拜问先生高姓?贵乡何处？”
那先生答道：“贫道复姓公孙，单讳一个胜字，道号一清先生。小道是蓟州人氏，自幼乡中好习枪棒，学成武艺多般，人但呼为公孙胜大郎。为因学得一家道术，亦能呼风唤雨，驾雾腾云，江湖上都称贫道做入云龙。贫道久闻郓城县东溪村晁保正大名，无缘不曾拜识，今有十万贯金珠宝贝，专送与保正，作进见之礼，未知义士肯纳受否？”
晁盖大笑道：“先生所言，莫非北地生辰纲么？”
那先生大惊道：“保正何以知之？”
晁盖道：“小子胡猜，未知合先生意否？”
公孙胜道：“此一套富贵，不可错过。古人有云：‘当取不取，过后莫悔。’晁保正心下如何？”
十万贯是多少钱？
三个消息都印证了生辰纲的价值——十万贯，那么十万贯相当于现在多少钱呢？
宋朝和后来的明清两代的银本位制不同，是铜本位制，铜钱是主要货币，铜钱的基本单位为“文”，和“贯（缗）”，一贯约合1000文。那时金银是不作为法定货币使用的。但无论官方和民间，金银和铜钱之间都有大致的兑换关系。一般是：1两黄金=10两白银=10贯铜钱=10000文铜钱④。
十万贯应该就是十万两白银，一万两黄金。宋朝的一斤是16两，640克，所以半斤八两是一样的，都是320克。十万贯钱、十万两白银、一万两黄金大概相当于现在的多少钱呢？
按宋朝的物价，一贯钱能买一石米，一石60公斤，一公斤米5元人民币，一贯应该相当于300元，十万贯就是3000万元人民币。如果考虑到宋代农耕的生产率比现在至少差一半，那时的60公斤大米应该值现在的600元，十万贯就是6000万人民币。
如果按一两白银等于40克，一克白银16元人民币，一两白银应该是640元人民币左右。十万贯就是十万两白银，大概是现在的6400万人民币。
如果按一万两（40万克）黄金计算，一克黄金230元，一万两黄金大约是9200万人民币，9200万元。
实际上，无论怎么换算可能都不够准确，因为要考虑到劳动生产率，要考虑到通货膨胀，考虑到金银铜的开采冶炼技术。我们索性看看一贯钱或者一两白银在当时都能买什么，会更直观。
水浒传第十五回里讲到，晁盖、吴用等人计议夺了生辰纲，人手不够，就想起阮氏三雄来。吴用到石碣村聚齐三雄到酒家吃饭。
四个人坐定了，叫酒保打一桶酒来。店小二把四只大盏子摆开，铺下四双箸，放了四盘菜蔬，打一桶酒，放在桌子上。
阮小二道：“有甚么下口？”
小二哥道：“新宰得一头黄牛，花糕也似好肥肉。”
阮小二道：“大块切十斤来。
……
看看天色渐晚，吴用寻思道：“这酒店里须难说话，今夜必是他家权宿，到那里却又理会。”
阮小二道：“今夜天色晚了，请教授权在我家宿一宵，明日却再计较。”
吴用道：“小生来这里走一遭，千难万难，幸得你们弟兄今日做一处，眼见得这席酒不肯要小生还钱，今晚借二郎家歇一夜，小生有些须银子在此，相烦就此店中沽一瓮酒，买些肉，村中寻一对鸡，夜间同一醉如何？”
阮小二道：“哪里要教授坏钱，我们弟兄自去整理，不烦恼没对付处。”
吴用道：“径来要请你们三位。若还不依小生时，只此告退。”
阮小七道：“既是教授这般说时，且顺情吃了，却再理会。”
吴用道：“还是七郎性直爽快！”
吴用取出一两银子，付与阮小七，就问主人家沽了一瓮酒，借个大瓮盛了，买了二十斤生熟牛肉，一对大鸡。阮小二道：“我的酒钱，一发还你。”店主人道：“最好，最好！”
各位请看，一两银子可以买一瓮酒，二十斤牛肉，一对大鸡。我们算一翁酒二十斤，一斤酒10元钱，二十斤牛肉，一斤牛肉20元，一对大鸡，一只鸡50元，这就是700元。另外，这是打包的，没算四个人刚刚的酒钱。算上刚刚的一桶酒、四盘蔬菜、十斤好牛肉，一两银子可以买两只土鸡、三十斤酒、三十斤牛肉、四盘蔬菜，最少要800元，多说了要1200元左右。折中计算，应该有1000元。十万贯就是整整一亿元！
一亿元，这就是十万贯生辰纲放在今天的价值，天文数字吧！这个一亿元，只是作为大名府梁中书每年孝敬岳父蔡太师的生日贺礼。那么问题来了，《水浒传》悬案No.1的第二个问题，梁中书有这么多钱吗？
水浒传第十二回介绍，原来北京大名府留守司，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最有权势。那留守唤作梁中书，讳世杰，他是东京当朝太师蔡京的女婿。
北宋有四京：西京洛阳，东京开封，南京归德府，北京大名府。其中西京洛阳，东京开封分别是现在河南省的洛阳市和开封市。南京归德府位于河南省商丘市睢阳区。 北京大名府今河北大名县。如果用现在的通俗讲法，梁中书大概相当于天津直辖市的市委书记兼军区司令。那么，北宋朝一个直辖市市委书记每年给当朝太师的岳父送价值一亿元的生日贺礼，这可能吗？
可能！非常之可能！笔者搜罗了四五个理由，仔细分辨开看。
宋自周始，从后周柴荣、柴宗训受禅而来。宋太祖英明神武，厌倦了五代十国“城头变幻大王旗”的烽烟岁日，立志还天下清平，所以无论是“杯酒释兵权”还是岁币求和，都是用钱买太平；无论是范仲淹主导的“庆历新政”还是后来的“王安石变法”，都以政府财政开源节流为主旨。宋朝的先进不仅仅是经济上GDP占世界的六七成，而且三权分立、文官政治，这些今天被各类人色推崇的，早在千年前的大宋都早就是现实。高薪养廉是宋朝的首倡，而且有宋不杀文官，文官贪财，武官好色，宋朝也不杀贪官。上有皇上天子的“花石纲”，再有太师太尉的“生辰纲”，都监、管营、押司、差拨统统上下沆瀣一气，贪污索贿行贿受贿是完全社会化的潜规则。
梁中书是蔡京的女婿，蔡夫人是大家闺秀，从小耳濡目染，见多识广，自然知道“北京直辖市”书记的份量，所以才“不经意”提醒梁中书“相公自从出身，今日为一统帅，掌握国家重任，这功名富贵从何而来？”由此可见，从蔡京闺女梁中书的蔡夫人看来，一亿元的生辰纲是可能而且是应该的。
我们可以找个旁证，林冲。林冲是水浒里的主要配角，他原本的身份是“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武师”。没错，他只是个武师，大致相当于现在的北京卫戍区某某校级军官。但这个校级军官，一出手就是几十万上百万的。
水浒传第七回里，陆虞侯为陷害林冲，安排人刺激林冲买刀。其中过程是，
当时林冲看了，吃了一惊，失口道：“好刀！你要卖几钱？”
那汉道：“索价三千贯，实价二千贯。”
林冲道：“值是值二千贯，只没个识主。你若一千贯肯时，我买你的。”
那汉道：“我急要些钱使，你若端的要时，饶你五百贯，实要一千五百贯。”
林冲道：“只是一千贯，我便买了。”那汉叹口气道：“金子做生铁卖了！罢，罢！一文也不要少了我的。”
林冲道：“跟我来家中取钱还你。”
……
买刀卖刀都是道具。不难看出，一个林教师，也可以回家取了一千贯，也就是60-100万买一把宝刀。关键是，林冲是个没什么权势的教头，尤其是宋朝都是重文轻武的。由此可见，一个直辖市的书记，梁中书，拿出个几千万一个亿还是很有可能的。
我们可以再换个时空对比看看。“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句话是市井中对清朝官吏贪腐的讽喻，很像诗经里“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的喟叹。这种话多数是真的！如果说清朝时期，三年的知府可以有十万两白银的“收入”，那知府之上还有布政使、巡抚、总督，巡抚总督每年有个十万两就很正常了。如果是直辖市的巡抚，每年二三十万两也不为过。同样类比，作为北宋四大直辖市的总督/市委书记（兼军区司令），每年弄个二三十万两银子也在合理范围内。拿出一半左右孝敬大恩人兼岳父大人更是很合理的。
如果换到现在的时代，可能吗？我们看看新闻！
据香港信报报道，轰动一时的深圳市前市长许宗衡贪腐案将于近日宣判，由于案情严重，许宗衡将被判处死刑，许将是继广东省前政协主席陈绍基后，另一位被判处极刑的广东省地方要员。据悉，许宗衡的主要罪状包括巨额贪污、买官、生活腐化，而其中最严重的指控是买官。有“地铁市长”之称的许宗衡，几乎染指深圳所有的大型工程，历年贪污的金额高达20多亿元。
我们看，一个深圳市的市长就可以贪污20亿，那在经济实力更强的北宋的直辖市的市委书记每年弄个三五亿的“收入”是不是很正常呢。根据我们的“死不上大夫，丑不传布衣”的传统，20亿也许只是冰山一角吧。由此推证，经济发达、不杀文官、不杀贪官的北宋的四大直辖市之一的梁中书，每年拿的可能还要更多！
以上都是论据，我们的关注点是在下一个问题：《水浒传》悬案No.1的第三个问题，被晁盖劫的生辰纲有那么多钱吗？
① 三国演义里的宗教色彩并不明显，儒家也没有后期宋明清那么鲜明。更多的差不多还是延续了诸子百家时百家争鸣的风格，其中突出的有儒家、法家、兵家、纵横家。
② 贾宝玉更像一面镜子，通过他反射了N多女人的性格、生活、命运。
③ 蔡京（1047年－1126年），字元长，北宋权相之一、书法家。熙宁三年（23岁）进士及第，先为地方官，后任中书舍人，改龙图阁待制、知开封府。崇宁元年（1102年），为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右相），后又官至太师，爵位鲁国公。蔡京先后四次任相，共达十七年之久，四起四落堪称古今第一人，也是少有的活到八十岁的宰相。
④ 黄金、白银和铜钱之间的兑换关系各有不同说法。我们不是学术研究，求个大略即可。